此事说出来自己面上也没什么光彩,但看着他这幅猖狂样,心中多少也有气,想着日后再慢慢治他,犯不着这会儿点眼。
大概在场的世家公子都是如他这般想的,一时倒也真没人出手拦他,金公子以为自己自报家门很是有效,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往前挤。一些寒门学子也知他是有些身份的,虽不敢明面上阻拦,但暗地里还是有人故意伸脚绊他。
矮矮胖胖的金公子一时不察,果然中招,哎呦一声扑向了他前面的一个素衣白裳的男子,男子很清瘦,高高的身影看上去就像是一蒿翠竹。恰巧,男子身后便是奚乾晟。于是在金公子拔山倒树而来之际,奚乾晟眼疾手快推开了男子,金公子眼看着到手的人肉沙包就这么被人推开,下意识就要再去抓一个沙包,可是他身边的人早就有所防备,纷纷跳开,拥挤的山道上顿时腾出了一块地,任凭金公子在上面纵情的旋转跳跃。
他踉踉跄跄转了几个圈儿终是挺不住了,几辈都未曾面朝黄土的金家人终是用脸去承接了这片大地。雨后的青泥湿软黏腻,金万三糊了一脸的泥,就连身上那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金丝云绒袍也背负了与它主人相同的命运,泥泞不堪。
金万三完全没有料到这样的后果,坐在地上勉强给自己翻了个面儿,抹去脸上的泥,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正居高临下看着他在泥里挣扎的奚乾晟,“好小子,你是什么人?敢坏爷的事,找死吗?”
奚乾晟皱着眉不想理他,这种人就是这样,你越理他,他越蹦哒得欢,但若是不理他,他便纠缠不休。奚乾晟正在想到底是直接将这位上虞金氏的嫡子踹下山去的好,还是打晕他,让他赶紧闭嘴的好。宗政越唯恐天下不乱,边看戏边煽风点火,“这种人就该直接踹下去的好。”
在他们旁若无人的商量如何收拾这位横行霸道的金公子时,金公子那常年放空的脑袋终于难得的转了起来,这两人既然敢当着这么多权贵子弟的面如此羞辱他,想必身份地位自然不逊于他,得罪不得。这两个得罪不得,那总归还有一个可以拿来出出气的……
那个看上去比较好捏的软柿子也是在被奚乾晟推开后,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这会儿晃过神来发现那个肇事者正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瞪着他,心里厌恶,却也不得做声。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在这里没有说话的资格。果然,金公子气势汹汹的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凶相毕露,“你是个什么东西,见了爷过来你还敢躲?爷可是上虞金氏的嫡公子,比你这贱民之躯金贵多少?你竟敢害爷?”
不救便是害。多么简单又粗暴的道理。可是他却不知,救你是情分,不救是本分。见他久久不说话,金公子越发暴跳如雷,“你聋了?我跟你说话呢!你是哪家的?”
那人不得已,只得低身下气地赔礼,“在下君山,乃是上虞人氏,身后并无家族,家中只有一个老母。”金公子听完简直要叉腰大笑,这不正是自己惯于揉捏的软柿子吗?遂要拿他作法。
君山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问这话是不怀好意,心中忐忑,偷偷看了看周围人,大家仿佛都对即将发生的事颇感兴趣,但并不打算插手。君山默默攥紧拳头,苦涩弥漫胸腔,却也只是别开了眼,隐忍的等着他的羞辱。
等了许久,想象中的雨点般的拳头并未落下,金万三高高举起的拳头被奚乾晟轻轻制住,一使劲,手腕处便传来清脆的一声,金公子顿时哭的如丧考妣,听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
宗政越一如既往的嬉笑着,调侃奚乾晟就是这样的钢铁直男,永远看不惯有人恃强凌弱,年纪轻轻便是如此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老派作风。
君山抬眸,那双满是淡淡的凤眸渐渐有了一丝诧异,内心风起云涌,他向奚乾晟深深一揖,奚乾晟朝他点点头,眼神照旧是古井不波。宗政越倒是难得的将眼睛从奚乾晟身上挪开,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君山。他出身寒门,但并未像一般的平民百姓那般扭捏造作,小家子气。他就像……就像翠竹一般,枝弯而不折,柔中有刚,纵使狂风骤雨,却只能使他折倒,不能使他弯腰。宗政越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奚乾晟淡淡的看着宗政越,心中明白。
既是奚乾晟出手,此事就再也没有后话了。纵使有些人不知道奚乾晟的身份,但光凭昨日臣经纶的态度,便也猜出了七八分。而一些认识他的,自然也不会造次,毕竟比起奚家人手握重兵,他们这小打小闹的一点儿权势富贵又算得了什么呢,此事便依旧是当作没发生过。
雨过天晴。前面的队伍并不知后面这一段小插曲,等到天气放晴,太阳已经升上最高空了。许是那些主考官们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会儿检测的速度倒是快了许多。到奚乾晟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了,公子哥儿们为了早些接受测验早些得到结果,早饭也没吃就去排队了,这会儿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