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越和奚乾晟分到的是南厢房的两间房,“这南厢房本是留给女眷的,只是女学开得晚些,此刻空着,便请二位在此先住下吧。”小童走在前面,率先开了房门,将他们迎了进去。奚乾晟自是不介意,他少年便行军千里,草垛山洞帐篷什么能睡不能睡的地方他都睡过,又怎会在意这些。宗政越虽是富家子弟,却颇具豪侠义气,不拘小节,倒也没过多纠缠,向奚乾晟笑笑,“这南厢房也不错,我看着这后面还有个池子,倒也有些意思。”小童见这两位公子并没有因住所而恼怒,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复笑道:“这湖乃是先祖师尊所开凿的,湖中珍禽无数,岸边奇花异草更是数不胜数,虽湖中菡萏尚未开花,这深秋时,仙客来,文心兰,秋海棠开得正盛呢,二位晚些亦可去赏赏花。”小童施礼告退,心内暗暗赞叹自己机智,这两位一看就是贵人,东西厢房住满了,这南厢房虽历来是女眷居处,但此刻寺内并无女眷,自是无碍。他鸣鸣得意自己的机灵,却不知那一墙之隔的湖心亭上刚刚住进一尊大佛。
江陵郡内的确有些异常,就连普通民众都开始感觉到这山雨欲来的恐慌了,近日城内开始接连有人死去,最初只有一两人,慢慢开始是三五成群的死去,短短四五天便有近百人丧命。从江都派来的大夫都查不出死因,人群中有个汉子大喊:“定是瘟疫,我听说不远处的破月关就是染了瘟疫,现在怕是整个破月关人都死绝了。”人群顿时骚动起来,张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恐惧。大夫们也是束手无策,只得再请示一旁的江殊,江殊瞥了一眼病人患处,颇为不屑:“是蛊毒。”大夫们恍然大悟,仔细翻查病人身上,果然在这些病患身上各处找到了小小的圆形痕迹,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老大夫面色很难看的放下医箱,“是飞蛊。这群该死的南疆贼,真是混账!”百姓听说不是瘟疫,刚刚平息下来的心却一下又被这话提了上去,“飞蛊又是什么?”仍是那个汉子,话听到一半就不说了,真是急得抓耳挠腮。
“飞蛊是南疆特有的一种小虫子,它们体积小与普通蚊虫相似,不易被人发现,咬在身上不痛不痒,但不出三日,患处便腐烂恶臭,最可怕的是,这些虫子繁衍极快,六七日便可孵出一窝,以人体为容器,吸收养分,直到长成新蛊,这个寄生的躯壳也就没用了。”老大夫抚着自己的山羊胡,耐心的给大家科普。“啊!”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妇人指着地上躺着的一个病患,“你们看,那个人的腿上好像有东西在动。”那个病人面如死灰的躺着,对那即将破壁而出的飞蛊已然吓破了胆,江殊皱眉,大喝道:“拿火把来!”立刻就有士兵拿来火把,江殊毫不手软的将火把烫上那鼓动着的大腿处,“啊!”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当即疼的昏死过去,这冷面将军实在太可怕了,比这些吃人的飞蛊还要可怕。一阵焦臭传来,那原本鼓动的皮肤血肉模糊,却也平静了下来。“将这些病患身上所有的圆形印记处都用火烫上一烫。”
江殊交代完,便匆匆离去,领命的小队长命士兵仔细翻找着病患身上的印记,一个不落地挨个儿烫过去,顿时四面传来惨叫声,有被烫的龇牙咧嘴的,有痛哭流涕的,也有昏死过去的。
“都仔细看清楚了,一个都别落下。”小队长操着响亮的大嗓门,认真检查是否遗漏,有一个小兵揪着一个身上被咬了四五处的瘦小汉子,挨个儿烫过去,见到他心口好像也有一处印记,仔细端详片刻,举起火把便要下手,那汉子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满脸警惕,“你要干什么?”
“你身上有印记,被咬了,需得烫过才能放心。”那汉子一蹦三尺远,浑然不似病人,拼死挣扎开,“休想,我宁死也不让你烫!”小兵也来了气,“我这是为你好,难道你想死的难看吗?”两人争执不下,见这边状况有异,小队长赶来,问清楚之后,目光有些诡异。
瞅了瞅那急得羞愤欲死的汉子,再瞅瞅比那汉子更急的小兵,清了清嗓子,拉住了小兵那蓄势待发的火把。一旁的老大夫实在看不下去了,尴尬的咳嗽一声,“将军用火烧的确是最简单可行的法子,但这飞蛊也不是没有其他解法。”
瘦汉子如遇再造恩人,跪下来给老大夫磕头,地上躺着的一溜儿老老实实被烫过的病人听完这话顿时怨声载道,痛不欲生。
老大夫叹了口气:“只需将伤口以井字型划开,挖去烂肉,再敷上这除虫药即可,只是这腐肉要去干净,比之火烧,可谓是更痛百倍啊。”那精瘦汉子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小兵仍是举着火把虎视眈眈的等着他改变主意,他被看得头皮发麻,狠了狠心,“有劳大夫了。”
“啊啊啊啊!”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江陵郡天空,围观者纷纷堵上耳朵,宛如地狱的魔音,他只叫了一声,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