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凉舟这一觉睡得极安稳,他浅眠,这两年夜里常常失眠,往往伴着殿中的道像打坐一整夜,倒是难得睡得这么舒服,可惜——
他略微的艰难的抬了抬胳膊撑着自己坐起来,腰往下一直到脚裸,几乎都没知觉了,稍微动作便酸麻的难忍。
长眉微蹙,他抿着唇忍耐,错过了近在耳边的一声叹息,紧接着肩膀被轻轻扶住,宫长渡拿了个靠枕过来,让他靠着。
“怎么比我这个伤患还严重,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宫长渡的斥责带着十分的关心,一向冷寂的情绪便也软了很多,数月前无缘无故的矛盾与冷淡也稍稍收敛,傅凉舟在宫长渡面前向来是示弱的。
“陛下伤势如何了?”
关心她的同时顺带转移了话题,宫长渡便又心软了很多,她抚了抚他的脸颊,端过一边放在桌上的汤药。
清苦的气息散在空气里,适宜的温度,她便递给他:“太医开了调养身子的药,喝了。”
他对她总是反抗不得的,傅凉舟端过汤药,一口喝了下去,皱着眉忍住那几乎让他反呕的苦味,下一刻嘴里一甜,被塞了一颗琥珀牛扎糖,那股苦味便迅速被冲散了。
宫长渡将他手里的碗拿走,握住略微抖着的手,心里微微发紧。傅凉舟的手在抖,这很不正常。
傅凉舟自小跟在平一道长身边,幼年习武,后来又接任璇玑阁阁主,功夫极好,如今一场欢爱竟然累的他手指颤抖,可见他这身子破败成什么样了。
宫长渡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傅凉舟惊得长睫微抖,镜面似的眼睛泛起涟漪,他有些不安的看着她,生怕她又不管不顾直接扑倒他。
宫长渡好悬真的如他所想直接扑倒他,强大的自制力总算是起了作用,没让她真干出这种八百年没吃肉的饿死鬼投胎才能做出来的事儿。
“陛下遇刺之事蹊跷,还需仔细探查……”
傅凉舟有些犹豫,他并非迟钝之人,更兼有前朝时期,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摄政擅权,玩弄人心的手段可见一斑,对宫长渡登基之后若有若无的防备自然敏感。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闭宫修道,不问世事。
看出他的犹豫,宫长渡不期然的又一次心疼,傅凉舟的敏锐她最是了解,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才心疼他的善解人意,委曲求全。
“我知道,都按你的布置来就好……说起来,袖星呢?你没有带她来?”
宫长渡不着痕迹的换了话题,傅凉舟果然无知无觉的中招:“嗯,围场……”他眉心有些紧:“这里不太安全,我顾不过来。”
关于袖星的话题,一向是两人的缓和剂,才三岁的袖星乖巧可爱,又聪明伶俐,宫长渡爱傅凉舟爱的无法自拔,对袖星是爱屋及乌,只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都捧给她。
袖星肖母,又大又圆的杏核眼同宫长渡放在一起一看就是亲母女,傅凉舟每每看到袖星,就像是看到娃娃版的宫长渡,自然又多加宠爱。
一说到袖星,宫长渡便心中发紧,对傅凉舟的愧悔更添几分。
袖星出生的时候,正赶上她起兵的时候,那段时间战事紧急,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回去看傅凉舟,被拖得一直抽不开身,直到战事落幕,她距离御京又近了三分,才收到侯府送来的信笺,傅凉舟为她生了个女孩儿,难产差点儿没了性命。
待她终于拿出时间赶回随州的时候,袖星已经半岁有余,傅凉舟还没能下得了床榻。
而上一辈子,袖星成了那场宫变的牺牲品,英年早逝。
在儿女生活方面,傅凉舟一向妥帖细致,袖星一直在他的护佑下健康活泼的成长,直到后面同她离了心,傅凉舟避居深宫,便是袖星都没有再有所联系。
而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焦头烂额于朝廷政事,反而忽略了袖星,最终害她身亡。
宫长渡轻轻的摸了摸傅凉舟的脸颊,笑容温暖:“我们这就回宫,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傅凉舟乖乖的点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乖顺的像是一只猫咪,惹得宫长渡更加爱怜,她的眼睛微黯,两分焦灼的欲望流星般闪过,转瞬即逝。
傅凉舟没有注意到,他半闭着眼睛还在享受她的妥帖温存。